雾岛眠

【瑞金】第六感

觉得里面有几个画面感蛮强的，想看人画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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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摘一颗星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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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灯人是个无聊的职业，单听名字就知道是提着小油灯接灵魂去摆渡人船上。当摆渡人的都是干净的人，在三途河边见多了污秽的东西，双眼就会逐渐变得看不见。

金是最年轻的提灯人，来这只有十几年多一点点，他要做的是从曼珠沙华上取下薄金色的灯油，灌进油灯里，再去接灵魂。

这样做很麻烦，工作效率低了很多。其他的提灯人就不用，因为他们的油灯里不是薄金色的灯油，是一颗星星。

“为什么你们都有一颗星星？”金去问安迷修，安迷修正坐在三途河边休息，眸中的光忽明忽暗。

“以后就知道了。”安迷修笑了笑，他提起放在身旁的油灯继续回去工作。他的油灯里有颗漂亮的紫色星星，是优雅的色彩。

这里的提灯人早已双目失明，除了最年轻的金。很奇怪，他们依旧可以找到方向。金很久以前问过安迷修，安迷修半眯着眼，像在怀念什么，最后只回答，是星星。

金期盼有颗星星很久了，他喜欢张望只有黑色的天空，上头不知道是谁放了鱼竿，鱼饵是零星的几颗星星，想吊谁的心思。比如，金的。

那头的人大概终于听到金的愿望，将线一剪，一颗星星落了下来。星尾拖着长长的白色，一瞬间照亮了夜空。

金丢下油灯，去追逐星星的方向，星星乖巧地向他迎来，像在等待他的拥抱。迟钝的思维在星星快要撞击上他的时候清醒过来，来不及了，带着巨大的冲击力，金下意识闭上双眼。星星突然在半空停住，体形快速缩小，最后化成巴掌大落在金手心。

暖暖的感觉从手心蔓延缠绕上心口，金睁眼仔细看手上的星星，是白色的，躺在他手心中静静地发着光。

金欢呼起来，他回去找油灯，小心翼翼地把这颗星星装进油灯里，大小刚好合适。

“我有一颗星星啦！”金迫不及待地向所有提灯人宣布。

那别让它逃走了。这是安迷修没有说出口的话，他空洞的眼睛仰头望着天空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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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临睡前把油灯放在了床头，他担心星星会逃走，这样幼稚的行为也只有金做得心安理得。

“嗒嗒，嗒嗒……”

细小的敲击声吵醒了浅眠的金，金揉揉朦胧的双眼企图寻找声源，很近的感觉。他转头看见油灯里没有了光，声响似乎是从里面传出来的。

借着微弱的光，金看见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白发少年，尺寸是和星星一样的巴掌大。

“你是谁？”

金试探性地回敲玻璃罩，一大一小的眼睛开始对视，你敲一小我敲一下，金玩得不亦乐乎，直到小人停止手上的动作安静下来，金才如梦方醒把他取出来。

金盘腿坐在床上，一手托腮，一手俯视站在床上的小人。好可爱，金忍不住戳戳小人的脸，捏捏他的手，小人伸手捏住金的一根手指，神情淡漠。

金今天工作特地翻出了胸前有个口袋的衣服，他把小人装在口袋里，重新提着油灯去刮曼珠沙华灯油。小人没有出声讲话，倒是金一直在说些什么，他还想问出小人的名字，最后什么都没有问出来。他干脆低头戳着小人的小脑袋，想了想说，以后你就叫格瑞啦。

朗朗上口的名字，很符合金的风格，小人的沉默被当成了同意。

“格瑞格瑞格瑞格瑞格瑞。”金叫得很欢快，嘴角上扬的弧度灿烂的像白昼特有的阳光。

三途河水不急不慢地从他身旁淌过，古老的河水见证相似画面的再一次发生。

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，不同的星星。

同样的，结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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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没有料到格瑞长得这么快，前一天还是巴掌大小，第二天已经有两个巴掌的高度了。

“衣服口袋装不下你了啊。”金愁的原地走，上班的时间逼近，再不去的话就完成不了今天份额的工作了。

金捏着格瑞的衣领，把他放在自己肩上，“坐不住的话就抓住我头发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格瑞发出了声音，金惊喜地差点把格瑞摔下来，幸好格瑞抓住了金的头发。

“傻子。”格瑞贴着金的脖颈坐下，一手揪了下他的耳朵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
格瑞会说话，金的兴奋不亚于看到木头会说话。他平日里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全都打包丢到了格瑞耳朵里，每一句都以格瑞两个字开头。

星星的长大速度很快，格瑞几天就到金膝盖的位置了。金故作深沉地板脸教训格瑞，告诉他哪里哪里不能去，哪里哪里很危险，往往话说一半自己先笑了。

他弯弯的眸子里波光粼粼，笑意很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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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的视力在一点点变差，起初以为是用眼过度，到后来逐渐模糊。金已经知道了，自己的眼睛要被取走了。

他没告诉格瑞，只是特别喜欢看着格瑞，看一眼都默默记下他的样子，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完全失明。

格瑞凭着感觉轻而易举地察觉出金的异样，比如看不到远的地方有什么，对一些景物看的模糊不清。

没事啊。金每次笑眯眯地回应格瑞的问题，打着马虎眼。

金的视力在变差。格瑞对此心知肚明，他假装不知道，暗地里悄悄观察金。他会在金视力越来越差的时候牵着金的手走路，会帮金刮灯油。金没有开口解释，格瑞也不想听。

总会有顾不到的时候，格瑞趁金睡觉的时候去刮灯油，本意是让金早上多睡一会。谁知道金半夜做了噩梦突然醒来，他下意识去找睡在身旁的格瑞，格瑞却不见了。床铺他睡的位置没有体温，是冰凉的温度。

“格瑞，格瑞。”金下床去找格瑞，路已经走了几百年不会走错，他刚做了噩梦有点害怕，又一心急着找格瑞，脚下没留意扑空跌倒在地上。

地面是干冷的触感，毛糙糙地擦伤金的皮肤，白皙的肤色上有擦伤的伤口和淤青。金倒吸口凉气，慢慢自己爬起来。大抵是刚做了噩梦的缘故，他总觉得背后凉飕飕地有双眼睛。

平日里见多了灵魂没什么好吓人的，今天他见着的只有一双眼睛，是渗人的青灰色，说话的语调好比踩着他的神经末梢狂欢。

“格瑞可是星星哟，是会飞走的，你以为你看不见了他还会在吗？咯咯咯咯咯……”

在笑，刺耳的笑声在耳边反复回放，一字一句都镶嵌上刀尖用力砸在金心头。

不会……不会的……怎么会……金捂上双耳，努力将这些话赶出自己的思想，这些话语沾着牢固的胶水死死黏在每一个神经元上，无济于事。

“……金？”

是格瑞的声音，他老远看到金一个人坐在地面上，最后的路程几乎是狂奔着冲到金跟前，带起一阵风。

“格瑞……”金的声音带着细细的哭腔，他在隐忍自己的情绪。

格瑞的声音轻飘飘的钻入脑海，消失的安全感终于重新回归，跌倒后伤口的麻木无感转变为了疼痛，泪水委屈地在眼眶打转，差一个契机就会滚落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格瑞蹲下来抱住金，他现在和金差不多高，一个银发少年抱着一个金发的少年，他在安慰金发少年，替他揩去找到突破口的泪水。

金在等待一句话，也只需要一句话。

我回来了。

就足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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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是中元节，这天所有在三途河边工作的人都可以在河里放一盏花灯，休息半天。

金拉着格瑞的手乖巧地跟在他身后，格瑞担心那天的事会重演，他不敢离开金一步。

金也去放了一盏花灯，小巧的纸灯只有巴掌大，和格瑞一开始的大小一样。金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笑出了声，格瑞大概也想到了，没有说什么。

三途河笔直的看不到尽头，河水是三途中最和缓的一途，两个人站在河边静默着等花灯飘远，金突然开口问，“格瑞，你可以回家了吧？”

格瑞愣住了，他没有说话。

“格瑞，虽然这样子很自私，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一句话。”金朝格瑞的方向张开双臂，格瑞慢慢走近金，轻轻地抱住他。

“我喜欢你。”金凑在格瑞耳边说的平和温柔，他稍一偏转角度就可以亲到格瑞脸侧，于是他这么做了。

“回家吧，格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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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星是带着任务来的，他们要取走提灯人的心。没有心的提灯人工作才不会沾染上感情，这样的人才适合成为维持轮回秩序的工具。

几乎是在金话音刚落，格瑞立即变得轻盈起来，金松开抱着格瑞的手，凭着敏锐的其他感官感受格瑞上浮的方向。

如果金看的到话，他会发现格瑞四周带着银色的光点上升，和他来时的银色星尾一样，闪烁着不属于三途河的光芒。

格瑞面向涂鸦的一片漆黑的天空，他会重新投入天空再次成为其中的一颗星星。他完成了任务，会受到赞扬。格瑞该这么安慰自己，但他没有。

距离越来越远，上升至半空的位置，格瑞神差鬼使低头看了一眼金。金仍旧安静地站在河边，河面上是零散的花灯，像星星一样。

第六感永远是个奇怪的东西，金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格瑞在看自己，分明是很想哭的样子，他却勾起嘴角保持笑的弧度。

这样的金稳妥的不像自己，他变得理智，变得让格瑞比任何时候都心疼他。金没有察觉心脏位置的异样，格瑞看到了。

少年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，没有规律的脉搏心跳，是空的，那个位置是被星星拿走的一颗心。

他反悔了。

格瑞返回三途河边，两人间的距离开始缩短，场景快速重合回到初见时那般，带着长长的星尾，有一颗星星翩然坠落。

是一颗银白色的星星，巴掌大小，分毫不差落进了金的空油灯里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这就是提灯人的星星。

它永远不会熄灭，它挥发着永恒的光直至末日终焉来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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